【第五章】歷史(上)
湖水顏色是接近漆黑的深藍色。
然而現在時間並不是晚上,事實上剛好相反,是氣溫最炎熱的正午時分,但是刺眼的陽光不僅無法穿透湖水,反倒襯托出格海恩湖數百年來毫無改變的死寂。這座由艾森山脈的山泉河流匯聚而成的堰塞湖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自形成後都不曾被人們開挖過。
不只格海恩湖,週遭的地理也同樣沒有開墾過的跡象。北方可見艾森山脈其中一座山峰,西北方不遠則有一片面積廣大的森林,其他放眼望去即是大片大片的平原。
此地唯一稱得上建築的房屋落坐於湖泊旁,是一間民房大小的老舊教堂。
磚牆及大門有多次過修補的痕跡,磚瓦斑駁脫落,不到必須動工修繕程度的破損也相當多。不過若考慮到建築年齡的話,教堂本身已經算維持得相當不錯了。
恐怕是唯一住在格海恩地帶的兩位青年站在教堂大門前,較高的青年有著相當罕見的銀色長髮,體格相當健壯,光是目測身高就有一百九十公分,身著標準的獵人裝備;另一人的體格較為纖瘦,留著一頭金色長髮,和銀髮青年的焦躁比起來,這一位顯得冷靜許多。
隨著軍隊與教堂的距離越來越近,維斯也更能看清楚兩位青年的容貌。第一眼就明白兩人是兄弟,細看長相後才知道兩人是雙胞胎,年紀大約二十出頭,但是金髮青年給人的感覺更加老成。
維斯與艾德拉一起走在隊伍最前方,當兩邊拉近到可以對話的距離後,金髮青年將觀察軍隊的視線放在他身上。
「歡迎你們。」
青年彷彿在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做出「請進」的手勢後與銀髮青年一同回到教堂內,並將大門維持開啟的狀態。
格海恩遺跡就在這片土地下方。如此心想的維斯加快了步伐,早其他人一步先進到教堂內。
決定以格海恩遺跡為目標開始準備第八天,再三確認過艾德拉的計畫內容後他們才將軍令發布下去,並給士兵們自起兵以來最長天數的準備時間。
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即是到達目的地後尋求魔法師一行人的協助,但是維斯不認為對方會答應加入我方軍隊,二來無法確定遺跡是否還存在,和艾德拉討論過後,他們將目的改為「能得到對現況有所幫助的消息即可」。即使遺跡真的毀壞不存在,只要能找到有利的訊息,要翻轉現在的情勢並非空談。
維斯也明白這是步險棋,不過他絕不是片面相信艾德拉的情報而做出這個決定,建國傳說的真偽早在他還是孩子時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宮圖書館內收藏的建國傳說是最早流傳下來的版本,也就是說從未被人更改過內容,他的父親在因病去世前不只一次說過關於建國傳說的故事,還有記錄中未提及的細節。這是王室代代相傳的故事,只屬於王室的秘密。
會選擇以「建國傳說」當作募兵的暗語,也是因為維斯明白這份記錄不只是人們口中的傳說,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所以他相信艾德拉帶回來的消息,而不是自暴自棄隨便下賭注。
對於這次的行動作戰軍中當然不乏質疑的聲音,維斯並不怪選擇離開的人們。以往的戰爭他總能和艾德拉先預估出死傷人數,進而做出防範,但是這次他無法保障每個人的安危,進入遺跡內後會發生什麼事、遇到什麼樣的危險,他們只能依靠臨場應變。
對前方道路感到不安的心情所有人都一樣,但只有維斯等人沒有「退出」這個選擇。
「我把大家都安頓好了,各小隊長在做最後的檢查。」
一行人在禮堂等待最後一人集合,約二十分鐘,麥耶爾一面以輕快的口吻報告一面走進教堂,與在場五人會合。
出發前麥耶爾向維斯提出想幫忙管理軍隊的要求,這次他不再猶豫立刻答應對方,一路上由麥耶爾負責下達命令、整頓隊伍,抵達格海恩地區後對方指揮各小隊做紮營過夜的準備,維斯等人便先到教堂內等待,向兩位青年說明他們的來意。
麥耶爾加入時正好到兩位青年做自我介紹,待對方入座,金髮青年的視線分別看過四人後開口。
「這邊這位是我弟弟、凱爾,我是這裡的教主,叫做米爾。四位應該都聽利弗先生說過關於我們教堂的事情了,但是我們得先說清楚,遺跡是否還存在我們也不知道。」
「我們是知道這點才來的,艾德拉說你們能夠送我們到遺跡內,請問方法是?」
米爾指著地板回答:「從地下室過去。」
「地下室有一扇通往地下的門,我會負責打開讓你們下去。」
「我和米爾會待在上面,等你們回來以後把門關上,簡單來說計畫就是這樣。」
「只是我們不會一直等下去。」
青年的語調突然降低,推了下眼鏡。
「我們能夠等待的時間只有七天,如果七天後你們沒有出現,我會視同你們全員死亡把門給關上。」
「這是為了保護遺跡嗎?」
「沒錯。這是七百年來第一次有人打開那扇門,沒有任何記錄說會發生什麼事,在有人發現之前我們得把門關上。別忘了,不是只有你們在尋找格海恩遺跡。」
「……我明白了,就七天。不過我希望你們能提供更詳細的消息,好讓我們可以更快完成任務。」
不得不說這比他原本預想的時間要少太多。
維斯原本預定要在遺跡內待上一個月左右,好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搜索可用的記錄或物品,畢竟他們只有一次機會,他不想放過任何可用的線索。若只有七天的時間可行動,沒有更多相關記錄讓他們先做準備的話,維斯就得考慮另尋他路了。
他很感謝米爾及凱爾願意幫助他們,但是他身上背負太多士兵的性命,沒辦法一股腦地往前衝。
眼前的雙胞胎像是在確認彼此的想法般對看一眼,隨後米爾向他們招手,與在外面迎接眾人的時候相同,向他們做了個往裡面走的手勢。
「進來吧,我跟你們說個故事。」
一行人跟著兩人的腳步走過禮堂,被領到一間狹小的房間。房間擺設相當簡陋,正中央放著一張六人大小的木桌,共有六張椅子,四面沒有窗戶,入口對面有一扇通往內側房間的門,沒有多餘的裝飾及傢俱。帶領四人到房間後米爾走進內側的房間,一會兒後手中拿著一本書出現,並把書放在桌子中央。
「你們應該都聽過『虹禍』這個故事吧。」
四人頷首。和建國傳說相同,「虹禍」這個故事也以傳說的形式流傳在民間,不過內容太過天方夜譚,更像是某人編撰的童話。
「虹禍」發生的時間點不明,只知是在建國數百年前,主要是描述一群擁有特殊天賦的人們,因遭到背叛而被追殺,最後消失的事件。
這群天賦異秉的人們能與父神格蘭茲溝通,行使精靈之力,掌握天地氣候於手掌間,同時擁有治癒他人的能力。他們守護著海利希凱特上的人們,人們稱呼其族群為「神之使徒」,極受人尊敬。
直到外族侵略至海利希凱特,野蠻的外族要求使徒們貢獻出自身的力量,使徒以精靈之力擊退入侵者。而外族也派出更多人逼使徒就範,兩方對抗了數十天之久,死亡人數與日俱增,使徒們也受到相當大的傷害,但是其力量仍凌駕於對手之上。
亟欲取得使徒力量的外族威脅海利希凱特上的人們,不幸的使徒們遭到背叛,一族被外族追趕到邊境,許多人因此喪命。其中一名使徒以性命作為交換召喚出強大的力量,成功抵擋了外族的追殺,同時也將週遭的人們一同吞沒,死傷將近千人。人們開始害怕起使徒的力量,最終轉而加入外族一同追殺使徒的蹤跡
使徒一族幾乎遭到全滅,絕境之際族長向父神格蘭茲祈求,主動放棄與父神溝通的能力,只求換取一族平安。
父神答應了族長的要求,賜予使徒一族一塊安祥之地。之後使徒一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海利希凱特上。
至於那場由使徒引起的重大事件,因使徒的力量頓時使虹光籠罩大地,後世稱這場事件為「虹禍」,是少數留傳下來的建國前的故事。
許多人主張魔法師即是使徒一族的後裔,也有不少人如此相信。維斯曾向艾德拉提過這個故事,對方只回答「這只是個傳說」否定了此說法,說到底使徒是不是真正存在過的族群,早已事不可考的故事。
米爾開始解釋起為何要提起這個故事。
「虹禍事件導致使徒一族消失,但是產生了魔法師與僧侶兩個新族群。逃亡到守護之地的使徒們失去與父神的聯繫,成為精靈從者;部分使徒則放棄精靈之力,換取更加堅定的父神祝福,守護生活於水深火熱中的人民,奉獻一生。」
「不過這是真的故事嗎?」
面對艾德拉的疑問,青年翻開桌上的書移動到對方面前。
「我們教堂收藏了很多建國前至建國初期的文獻,這是其中有提到使徒一族的記錄,你可以看過後決定要不要相信。」
艾德拉看著米爾傳來的書本,半信半疑的神情在看了幾分鐘後轉為凝重,不發一語地拿起書本。
趁著艾德拉研究內容的同時,維斯向米爾提出另一個問題。
「建國前留下的記錄連王宮圖書館都非常少,為什麼格海恩教堂會有那時候的文獻?」
「這跟我等一下要說明的事有關,不用心急。」青年推了下眼鏡。
「逃到守護之地的魔法師們在那裡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園,而這塊守護之地則由父神格蘭茲的子民看守,讓魔法師們得以逃離追殺,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聽出青年語意的三人啞口無言。米爾仍然沒有太多表情,此刻看來卻有些莊嚴。
「格海恩教堂由僧侶與魔法師合力建造,並借助父神的力量封印守護之地的入口,以後,父神預言魔法師一族將再次出現,因此有了我們這些守護者。」
「底下是什麼樣子,連米爾都沒找到任何記錄,那時候住在這裡的守護者日記倒是不少,不過都沒有提到格海恩遺跡的事情。」
「所以很遺憾,我沒辦法再提供更多資料,這已經是我所知的全部故事。」
「無妨,把那些日記借給我看吧。」
艾德拉闔上書本放回桌面看向米爾,神色若有所思。
「如果這本書寫的是真的……那麼即使使徒一族拆散他們仍保有可聯繫族人的能力,日記裡說不定有什麼線索。」
「沒問題,不過我和凱爾都必須在場,這點沒問題吧?」
艾德拉幾乎是立刻點頭答應,隨後將視線投向維斯等人說:
「你們先回隊伍做最後的作戰指導,明天一樣預定時間出發,有新消息我會再通知你們。」
面對對方的突然行動,維斯僅回答「我知道了」便起身打算離開。
麥耶爾及莉娜紛紛對他投以困惑的眼神,注意到這點的維斯靜靜搖了搖頭,接著向雙胞胎道謝。
「謝謝你們願意告訴我們這些事,這樣就足夠了。」
青年淡淡地回應「是嗎」目送三人離開,只有艾德拉留在房間內。三人走出房間一關上門,莉娜立刻擔心地問:「這樣好嗎?」
「關於遺跡我們還是沒有什麼可用的消息,要在七天內完成作戰實在有些……」
「別擔心,我想我們不會白跑一趟的。」
「殿下的意思是?」
三人一面移動到禮堂一面繼續談話。
「有人居住過的地方必定會留下什麼。而他們也說了這是七百年來第一次有外人進到遺跡內,表示遭到氣候或人為破壞的機率非常低,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找到東西的。」
當然,維斯本身並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只是和最初相比時多了些信心。
或許米爾告訴他們的只是另一段傳說故事,但是已經足夠證明格海恩遺跡的存在,不論湖泊下的遺跡現在情況如何,都不會改變它曾經存在過的事實。只要有人活動過,一定會在此處留下蹤跡,剩下的就是他們能夠在七天內找到多少線索,並且在時間內離開。
為了能達到最高效率,確保士兵們完全了解這次的行動指令是最重要的。
「莉娜,麻煩你先準備好這次會用到的火把和火種,其他備品方面也交給你處理了。」
「好的。」
「麥伊,你去集合各小隊長,兩小時後進行最後一次訓練,要確定所有人都到齊。」
「沒問題!」
三人一齊步出教堂,為了完成各自的工作而分開行動。
天色幾乎還是深夜時,維斯便早早起床整裝準備,凌晨時分發佈作戰開始的指令。
等待士兵準備的期間他進到教堂內,與艾德拉、米爾及凱爾三人見面,米爾簡短說「已經準備好了」帶領維斯到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非常隱密,經過昨天待過的房間、隔壁房的藏書室,打開書櫃後方的暗門才到地下室。
教堂地下室是一個單獨空間,四面牆上鑲著燭臺照明,樓梯入口左邊有一扇約四公尺寬的雙開石造大門,現在正大大敞開著,內部是一片漆黑。
「從這裡下去就能到格海恩遺跡。」
米爾與凱爾兩人站在入口正對面,正好是維斯及艾德拉身後。
「別忘了時間只有七天,我們不會多等的。」
「不想被關在下面的話你們的動作最好快點喔。」
「你們兩個只要負責顧好門就好了,不用多說其他事情。」
艾德拉代替沉默的維斯回答,同時拍了下他的背。維斯反射性看向身旁的人,結果這次換小腿被踹了一下,對方只有表情仍毫無變化,自認了解對方的維斯也為這些突兀的行為舉止感到困惑,神情有些滑稽。
直到對方為了整頓隊伍帶進地下室而離開前,才靜靜丟給他一句回應。
「下去就知道了,擔心再多也沒用。」
目送艾德拉上樓的背影,維斯不禁苦笑。
是啊,他們已經做好所有能做的準備了。
沒有任何史記及文獻記載遺跡內部的構造、歷史,連米爾及凱爾也無法確定遺跡現存的情況如何,七百年來他們是第一個即將踏入其他的人,更應該擔心的,也許是能不能在期限內平安返回教堂。
約十五分鐘後,所有士兵照著編列的隊伍先後進入教堂,由維斯及艾德拉打前鋒,倚賴火把的光源緩緩走下樓梯。階梯非常長,好一段時間維斯甚至認為他們只是在繞圈子,所幸這份不安並沒有成立,最後他們來到一個相當大的封閉空間,維斯在附近稍微繞了下,確認沒有立即性的危險後帶領隊伍繼續前進。
摸黑探索幾分鐘過去,光源前方終於出現了看似房屋的石造建築。
一開始僅能勉強照出牆壁的輪廓,隨著距離逐漸拉近,建築的影子也越來越清晰;而前方的建築並非單一棟,左右兩側也有以同樣方法建造的石屋,房屋與房屋間整齊地分隔出道路,往內部繼續延伸。
四人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凝視眼前的景色。
簡直是一座城鎮。維斯和艾德拉討論過許多可能性,但他萬萬沒想到規模會如此完整。
不過留下來的恐怕只有建築,別說是人影了,連人生活的氣息都不存在,即使真的出現米爾警告過的怪物,他也不會太意外。
「看樣子就是這裡了,不過在進去前……莉娜。」
「麻煩各位退到我後面,要是不慎被打中可不是開玩笑的。」
莉娜將浸泡過動物油的棉布綁在箭矢上,點燃後朝建築物的方向射出,接下來幾發也一樣,分別射向不同的方向以辨識環境。在箭矢燃燒完之前,四人總共擬定了三條路線,決定後立刻編列小隊準備第一次搜查。
路線的決定方向是以箭矢照亮的範圍為主。第一發在面前道路盡頭,左右兩側可見還有其他同樣外觀的石造房屋,箭矢飛過建築上方時,維斯也發現靠近中心的建築較高,由自己與艾德拉調查遺跡內部的建築。
第二發在他們右手邊的道路,由麥耶爾領隊調查附近的建築內部;第三發則位在左手邊,由莉娜領隊調查。每一小隊都分有弓箭手及治療人員,以備遇到危險時能夠及時應變,最後決定好集合的方式,三個隊伍便各自出發。
維斯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
【第五章】歷史(下)
沿著道路筆直前進,越往深處前進,維斯原本緊張的心情也漸漸冷靜下來。
並不是因為緊張、不安消失,相反地,這些強烈的情緒仍留在胸口與心跳「怦通、怦通」的一同傳達到四肢末梢。不安的心情固然存在,但是他已經能客觀看待自己的情緒,這是長年累積下來的習慣。比起擔心前方有什麼危險,不如反過來替這些潛在危險做應對準備;利用不安的情緒,有效地堤升自己對環境的警覺心。回過神來,維斯已經找回了平時的步調。
身旁的艾德拉依然沒有表現,始終板著一張臉孔,跟以往冰冷的模樣相比多了更多嚴肅。有幾次維斯想開口搭話,還是作罷保持沉默。
艾德拉昨日一整天都待在教堂內埋頭閱讀,只有晚餐時間和雙胞胎離開教堂一次。就寢前維斯因放不下心找對方談了幾分鐘,才知道艾德拉不只是單純閱讀,也花了不少時間和米爾討論文獻內容。
多以日記、口述記錄存留下來的資料為撰寫人本身的片面資訊,以條列式完整記錄事件、變化的文獻相較之下非常少。兩人一面翻閱數十本日記,一面將片段的消息拼湊起來,熱愛閱讀研究的兩人絲毫不覺得辛苦,埋頭認真便忘了時間。因為一絲不苟的性格,艾德拉幾乎不會為了工作耽擱飲食及睡眠,這樣的發展是非常少見的,也許艾德拉心中有一部份是很高興能夠和米爾一起從事這樣的活動也不一定。
維斯僅推測到此,剩餘的若艾德拉本人有察覺就足夠。
至於日記的研究結果,艾德拉尚未向他報告任何消息,恐怕是還有不齊全、未確認的部分吧。在確認消息屬實前艾德拉不會透露任何隻字片段,因此他不感到著急。
將視線從艾德拉身上移開,再次回到前方火把照亮的路面,維斯微微皺起鼻子。越靠近內部霉味就越明顯,空氣完全不流通。
他們不時停下腳步從腐朽的門板隙縫間檢視房屋內,或舉著火把觀察房屋外觀。房屋緊鄰房屋建造,皆為兩層樓高的石造屋,屋頂是平坦的空地,面對道路面的牆壁有一扇門及兩個窗戶。道路兩側一整排房屋排列的相當整齊,每隔十棟房屋有一條與腳下道路同寬的路,與直線道路直角交錯。向左右兩側延伸的道路前方望去,能見到火把的光線盡頭有著一樣的建築,及一樣的另一條直線道路。房屋與道路的規劃宛如西洋棋盤精準。
但是最重要的居民仍不見任何影子。別說是有個腳印,他們連一具屍體都沒見到。查看房屋內的狀況時也同樣令人沮喪,木製傢俱腐朽的比門板要更嚴重,東西散落一地,零亂不堪,毫無生活跡象。恐怕居民們已經離開相當長一段時間,且過程中沒有人再回來。
「為了逃離追殺,只好到地底下隱居生活、嗎……」
「不想死的話,也只能這麼做了。」
「和我們那時候一樣呢,說起來真諷刺。」
維斯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笑。
「不過這些人可沒想著復興,只像老狗一樣縮著尾巴躲起來,卻還自認為安全。」
「……艾德拉?」
「維斯,你認為魔法師是怎樣的族群?」
唐突的問題讓他愣了下,回答前艾德拉便自顧自地丟出意料外的事情。
「歷史記錄描述他們是一群不受政治左右,置身於俗事外的賢者,其天賦、聰明才智無法複製,是父神格蘭茲賜予海利希凱特的恩典。」
「嗯。」
「但是令人困惑的,民間沒有一份文獻是由魔法師親自撰寫出來的。我原先認為是相關資料遭到損毀,或被有心人士藏匿,直到昨晚看過那些日記,我才知道是我們美化了這個族群。」
「實際上並不是如此嗎?」
艾德拉搖頭,直視前方的眼神變得銳利。
「逃到地底下的魔法師一族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因為他們害怕再次遭到世人背叛,落的和祖先一樣的下場。說難聽點,不過是一群膽小鬼。」
「別這麼說。畢竟遭遇過這種事件,任誰都會為此感到失望的,這不是他們的錯。」
「長達數百年的時間都是如此,原諒我,我沒辦法有正面的解釋。由其是他們擁有能力能夠改變,卻選擇漠視問題,甘願以這種方式苟且生活。」
「……我倒覺得,他們只是缺少改變的機會。」
維斯止住唇邊揚起的苦笑。
「你說我們和逃亡的魔法師一族不同,這種比較其實是沒有意義的。我身為王子有這個責任保護國家,是我該帶領人民做出改變,而不是期待人民可以反過來幫助我;魔法師一族並沒有這個義務,他們的身分和一般人一樣,卻要求他們在困難時自力救濟,是很不公平的。」
「一般人……」
「魔法師的確擁有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力量、知識,但那是他們一族的特色,而非需要肩負的責任。世間對他們評價及期待,或許就是他們選擇避人耳目的原因吧。」
艾德拉微微低著頭陷入沉默,表情相當複雜。
又走了一會兒,似乎已經來到道路盡頭。道路前方的空間突然展開,原以為在不知不覺間走出了遺跡,查看四周後,發現他們身在一個相當寬敞的空地裡。空地四面皆為房屋,有前後左右四條道路可進出,以設計而言近似一個封閉的小型廣場,即使容納他們小隊仍有足夠的空間活動。
維斯向小隊長下達待機的指令,與艾德拉分開行動。艾德拉與幾名士兵往前方走去,他則待在廣場內尋找可能的生活跡象,或遺留下來的東西。
不出多久維斯便有了發現,靠近中心的地面上有幾條以利刃劃出的線條,痕跡非常深。每道線條連接在一起,時而成角,時而畫圓,有時刻劃出文字,連接起來後形成一個奇特的圖形。這是使用魔法時特別繪畫的魔法陣,維斯曾看過艾德拉使用其他不同的圖形,對此相當印象深刻。
維斯盯著直徑約有五公尺長的圓形圖,下意識抬起視線尋找艾德拉的身影,反倒先被對方叫住。
循著呼叫自己名字的聲音前進,很快地他找到艾德拉佇立於其中一棟房屋前的背影,從左側慢慢走到艾德拉身旁。
「你發現了什麼?」
「這棟建築應該是特殊活動時使用的,裡面殘留著非常微弱的力量,不會對我們造成問題。等一下集合小隊,先從這裡開始吧。」
「就這麼辦吧。」
將魔法陣的事情暫時擱在一旁,維斯迅速召集起人手到門前集合,湊近仔細觀察後,他也發現了這棟房屋與其他不同的地方。
若將道路兩旁的房屋比喻成民房,那麼他們即將進入的場所即是為了疲勞的旅人們,用心營造出舒適環境的高級旅館。面向廣場的一面只有二樓有窗戶,相反地,一樓只有一扇做為出入口的大門。雙開式的大門以岩石打造,入口約四公尺寬;門上雕刻著複雜的美麗圖騰,線條與線條間穿插著未知的文字、符號,精細的作工令人讚嘆。
一面想像打開門後會是什麼景色,他一面緩緩屏住呼吸,右手悄悄地放上劍柄。
維斯與一名男子站在大門左旁,右側同樣站著兩名男子。維斯以眼神示意眾人做好準備,四人合力推開沉重的石門。
惡劣的味道從逐漸開啟的縫隙中竄出,沉甸甸的霉味,混雜了像是某種生物的臭味──維斯腦袋一隅出現屋內躺著屍體的畫面,然而他還來不及審視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當門縫開啟至可讓一個人通過的寬度時,某個東西從門縫爬了出來。
拿著火把的士兵湊近了些,同時發出大叫。
從門內爬出的東西與維斯所知的所有生物都不同,那個東西約有幼犬大小,身體為透明的果凍狀,前進時是用果凍狀的身體推進;透明身體的中央有一個紅色的球體,這就是生物全部的構成。沒有其他器官,沒有任何臟器。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越來越多生物從門內出現。
「這、這是什麼!」
「冷靜下來。盡量保持照明度,別讓火熄滅了。」
四人離開門邊,最靠近大門的人都拿出了各自的武器。
維斯握住刀柄壓低重心,與不明生物保持三步之遠的距離緩緩退後。
「艾德拉,你有在書上見過這個東西嗎?」
「沒有。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這東西散發出的力量很少,保險起見別輕易碰觸。」
「能夠輕鬆解決是最好的……後面的隊伍交給你了,讓光源盡量集中在大門附近,剩下的我會想辦法。」
「自己注意點。」
讓艾德拉從前線離開,維斯的視線再次回到面前的生物上。刀刃出鞘,刀鋒落下,然而維斯沒有砍到物體的感覺,像是劍撞到柔軟的東西。定神一看,刀鋒確實砍進了生物身體,劍卻被果凍狀的東西黏住,而生物仍在活動。
維斯往反方向揮刀,甩掉試圖爬上劍身的生物,小小「嘖」了聲。
被砍的生物在原地抖了下,劍造成的傷口迅速恢復,再次爬向維斯一行人。
驚叫聲幾乎是同時從右側傳來。
一位站在距離光照處有幾步距離的男子在原地跺腳,想甩開爬上左腳的果凍生物,也許是怕誤傷自己,男子手握劍但是沒有使用。附近的人紛紛上前幫忙,試著以武器將果凍生物打落,卻毫無效果,最後是男子奮力甩開了生物才回到隊伍裡。
「喂,你沒事吧?」
「啊啊、只是被嚇了一跳……這東西好像不會攻擊人,剛才也只是纏在我腳上,不過那感覺太噁心了。」
「用刀砍也沒用,魔法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畢竟這是魔法師的東西呢。」
「哈、你去找輔佐商量怎麼樣?」
兩名男子互看一眼露出苦笑,將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緊。
「話說回來,這種連頭都沒有東西要怎麼殺啊。」
聽到兩人談話的維斯不禁一愣,喃喃念著「身體」兩個字。
不論什麼生物,想要對此造成傷害最好的方法,就是重創體內的重要臟器,例如心肺。有時即使劍刺穿身體,只要不傷及內臟,仍有很小的可能性能夠存活。
眼前的果凍生物並不是完全沒有器官,透明身體中的紅色球體,也許就是這個生物的核心也不一定。
念頭一轉,維斯很快地做出決定,刀鋒瞄準中央的紅色球體揮下,第一次因為外層的果凍狀組織阻礙而失敗。第二次他增加力道,耳邊幾乎能聽見「咻」的聲音落下,攻擊成功,果凍生物宛如化成一攤水在原地消失,身邊響起此起彼落的驚呼。
「這東西的弱點是中央的紅點,針對那裡攻擊!」
緊張的情勢一瞬間逆轉。
從起初揮刀動作略為生硬,剩下一兩個果凍生物時,小隊已有相當的默契知道如何解決。
能夠在黑暗的密閉空間內順利活動,多虧艾德拉在後方調整光源分布,他幾乎沒有遇到明亮度不足的問題。確認果凍生物完全消滅後,維斯讓草藥師替所有人作簡單的檢查,期間他和艾德拉來到圖騰大門前,兩人並肩而站。
「你認為剛才的東西是什麼?那看起來不像是有攻擊性的東西,但是說是怪物似乎太弱了一點。」
「不清楚。不過不論是什麼,可以確定那是召喚出來的生物。」
「由魔法師嗎?」
「對。一般來說召喚靈需要魔力才能維持形體,位階越高所需的魔力就越多,像剛才那樣低階的召喚靈,只要提供少量的魔力就能長時間維持。大概是他們離開前留下的,裡面應該也有留下相關的東西才對。」
「那等一下馬上集合大……」
「計畫改變。」
艾德拉打斷了他的話。
「我會帶幾名士兵一起進去,你和其他人在門口等,在我說沒問題之前都不要進來。」
「……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嗎?」
艾德拉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不了解和魔法有關的事物,但是我懂,我不希望你們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破壞可能的線索,誤觸到陷阱更不用說了。發生剛才的事,只是讓我確定裡面有某些東西而已。」
「……我知道了。你打算帶多少人進去?」
「六個,人選我自己挑。」
「交給你了。」
分配隊伍的工作在維斯指揮下很快地完成。
目送艾德拉等人進入建築內時,所有人都是屏氣守在大門外,直到艾德拉向外頭做出安全的手勢,眾人才收起武器,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艾德拉進到屋內數分鐘後,士兵向他報告右側空中出現火光,是麥耶爾小隊傳來的信號。他們以同樣的方式告知自己的位置,不久後便見到麥耶爾的身影自右側道路出現,簡短報告中維斯知道小隊沒有人受傷,也有些不同的發現。
「我們找到以前可能是工房之類的地方,裡面有很多專門的工具,跟一些沒看過的道具。」
麥耶爾很快地報告自己的發現。
「另外有個像是水晶的東西,在黑暗中會發光,我帶了一個回來想讓艾德拉看看,也許他會知道是什麼。哥哥你們有找到什麼嗎?」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剛被魔法師召喚出來的東西襲擊,所幸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
「襲擊?!大家都沒事吧?」
「就像你看到的,我們都沒受傷。」
維斯揉了揉面露擔憂神情的麥耶爾。
「等艾德拉調查完就會知道是什麼了,再來就是等莉娜的信號。」
話語剛落,這次換左側空中出現更高的火光。
兩人互看一眼,隨後發出信號給莉娜。全員到齊後,士兵們在廣場建起營火休憩,傷者則由草藥師看顧。
根據莉娜的回報,他們找到的地方是一處調和藥物及提煉草藥的地方,雖然莉娜有基本的草藥知識,但不足以辨認眾多瓶罐裡放的是什麼藥物。隨意打開瓶中的液體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危險,因此他們只做了最低的環境調查,帶回勉強可辨識字跡的紙條,同樣是給艾德拉及部隊裡的草藥師們研究。
然而離開前他們不慎誤觸到陷阱,有些人沾染到從天花板灑下的有色粉末,出現症狀不同的藥物反應。值得慶幸的是那似乎不是毒藥,儘管有人表示不適,但是並沒有嚴重的病變發生。經由隊上的草藥師緊急治療後,情況也改善許多,接下來只需觀察照顧即可。
三人一面交換各自找到的情報一面整理,約十五分鐘後,艾德拉帶著士兵離開建築,交代士兵某些事項後,走到三人旁緩緩開口。
「好了,先說你們發現了什麼,要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我。」
維斯、麥耶爾、莉娜面面相覷。艾德拉的心情看起來很愉快,不知是否為他們的錯覺。
並不是因為緊張、不安消失,相反地,這些強烈的情緒仍留在胸口與心跳「怦通、怦通」的一同傳達到四肢末梢。不安的心情固然存在,但是他已經能客觀看待自己的情緒,這是長年累積下來的習慣。比起擔心前方有什麼危險,不如反過來替這些潛在危險做應對準備;利用不安的情緒,有效地堤升自己對環境的警覺心。回過神來,維斯已經找回了平時的步調。
身旁的艾德拉依然沒有表現,始終板著一張臉孔,跟以往冰冷的模樣相比多了更多嚴肅。有幾次維斯想開口搭話,還是作罷保持沉默。
艾德拉昨日一整天都待在教堂內埋頭閱讀,只有晚餐時間和雙胞胎離開教堂一次。就寢前維斯因放不下心找對方談了幾分鐘,才知道艾德拉不只是單純閱讀,也花了不少時間和米爾討論文獻內容。
多以日記、口述記錄存留下來的資料為撰寫人本身的片面資訊,以條列式完整記錄事件、變化的文獻相較之下非常少。兩人一面翻閱數十本日記,一面將片段的消息拼湊起來,熱愛閱讀研究的兩人絲毫不覺得辛苦,埋頭認真便忘了時間。因為一絲不苟的性格,艾德拉幾乎不會為了工作耽擱飲食及睡眠,這樣的發展是非常少見的,也許艾德拉心中有一部份是很高興能夠和米爾一起從事這樣的活動也不一定。
維斯僅推測到此,剩餘的若艾德拉本人有察覺就足夠。
至於日記的研究結果,艾德拉尚未向他報告任何消息,恐怕是還有不齊全、未確認的部分吧。在確認消息屬實前艾德拉不會透露任何隻字片段,因此他不感到著急。
將視線從艾德拉身上移開,再次回到前方火把照亮的路面,維斯微微皺起鼻子。越靠近內部霉味就越明顯,空氣完全不流通。
他們不時停下腳步從腐朽的門板隙縫間檢視房屋內,或舉著火把觀察房屋外觀。房屋緊鄰房屋建造,皆為兩層樓高的石造屋,屋頂是平坦的空地,面對道路面的牆壁有一扇門及兩個窗戶。道路兩側一整排房屋排列的相當整齊,每隔十棟房屋有一條與腳下道路同寬的路,與直線道路直角交錯。向左右兩側延伸的道路前方望去,能見到火把的光線盡頭有著一樣的建築,及一樣的另一條直線道路。房屋與道路的規劃宛如西洋棋盤精準。
但是最重要的居民仍不見任何影子。別說是有個腳印,他們連一具屍體都沒見到。查看房屋內的狀況時也同樣令人沮喪,木製傢俱腐朽的比門板要更嚴重,東西散落一地,零亂不堪,毫無生活跡象。恐怕居民們已經離開相當長一段時間,且過程中沒有人再回來。
「為了逃離追殺,只好到地底下隱居生活、嗎……」
「不想死的話,也只能這麼做了。」
「和我們那時候一樣呢,說起來真諷刺。」
維斯聽到身旁傳來一聲輕笑。
「不過這些人可沒想著復興,只像老狗一樣縮著尾巴躲起來,卻還自認為安全。」
「……艾德拉?」
「維斯,你認為魔法師是怎樣的族群?」
唐突的問題讓他愣了下,回答前艾德拉便自顧自地丟出意料外的事情。
「歷史記錄描述他們是一群不受政治左右,置身於俗事外的賢者,其天賦、聰明才智無法複製,是父神格蘭茲賜予海利希凱特的恩典。」
「嗯。」
「但是令人困惑的,民間沒有一份文獻是由魔法師親自撰寫出來的。我原先認為是相關資料遭到損毀,或被有心人士藏匿,直到昨晚看過那些日記,我才知道是我們美化了這個族群。」
「實際上並不是如此嗎?」
艾德拉搖頭,直視前方的眼神變得銳利。
「逃到地底下的魔法師一族再也沒有出現在世人面前,因為他們害怕再次遭到世人背叛,落的和祖先一樣的下場。說難聽點,不過是一群膽小鬼。」
「別這麼說。畢竟遭遇過這種事件,任誰都會為此感到失望的,這不是他們的錯。」
「長達數百年的時間都是如此,原諒我,我沒辦法有正面的解釋。由其是他們擁有能力能夠改變,卻選擇漠視問題,甘願以這種方式苟且生活。」
「……我倒覺得,他們只是缺少改變的機會。」
維斯止住唇邊揚起的苦笑。
「你說我們和逃亡的魔法師一族不同,這種比較其實是沒有意義的。我身為王子有這個責任保護國家,是我該帶領人民做出改變,而不是期待人民可以反過來幫助我;魔法師一族並沒有這個義務,他們的身分和一般人一樣,卻要求他們在困難時自力救濟,是很不公平的。」
「一般人……」
「魔法師的確擁有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力量、知識,但那是他們一族的特色,而非需要肩負的責任。世間對他們評價及期待,或許就是他們選擇避人耳目的原因吧。」
艾德拉微微低著頭陷入沉默,表情相當複雜。
又走了一會兒,似乎已經來到道路盡頭。道路前方的空間突然展開,原以為在不知不覺間走出了遺跡,查看四周後,發現他們身在一個相當寬敞的空地裡。空地四面皆為房屋,有前後左右四條道路可進出,以設計而言近似一個封閉的小型廣場,即使容納他們小隊仍有足夠的空間活動。
維斯向小隊長下達待機的指令,與艾德拉分開行動。艾德拉與幾名士兵往前方走去,他則待在廣場內尋找可能的生活跡象,或遺留下來的東西。
不出多久維斯便有了發現,靠近中心的地面上有幾條以利刃劃出的線條,痕跡非常深。每道線條連接在一起,時而成角,時而畫圓,有時刻劃出文字,連接起來後形成一個奇特的圖形。這是使用魔法時特別繪畫的魔法陣,維斯曾看過艾德拉使用其他不同的圖形,對此相當印象深刻。
維斯盯著直徑約有五公尺長的圓形圖,下意識抬起視線尋找艾德拉的身影,反倒先被對方叫住。
循著呼叫自己名字的聲音前進,很快地他找到艾德拉佇立於其中一棟房屋前的背影,從左側慢慢走到艾德拉身旁。
「你發現了什麼?」
「這棟建築應該是特殊活動時使用的,裡面殘留著非常微弱的力量,不會對我們造成問題。等一下集合小隊,先從這裡開始吧。」
「就這麼辦吧。」
將魔法陣的事情暫時擱在一旁,維斯迅速召集起人手到門前集合,湊近仔細觀察後,他也發現了這棟房屋與其他不同的地方。
若將道路兩旁的房屋比喻成民房,那麼他們即將進入的場所即是為了疲勞的旅人們,用心營造出舒適環境的高級旅館。面向廣場的一面只有二樓有窗戶,相反地,一樓只有一扇做為出入口的大門。雙開式的大門以岩石打造,入口約四公尺寬;門上雕刻著複雜的美麗圖騰,線條與線條間穿插著未知的文字、符號,精細的作工令人讚嘆。
一面想像打開門後會是什麼景色,他一面緩緩屏住呼吸,右手悄悄地放上劍柄。
維斯與一名男子站在大門左旁,右側同樣站著兩名男子。維斯以眼神示意眾人做好準備,四人合力推開沉重的石門。
惡劣的味道從逐漸開啟的縫隙中竄出,沉甸甸的霉味,混雜了像是某種生物的臭味──維斯腦袋一隅出現屋內躺著屍體的畫面,然而他還來不及審視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當門縫開啟至可讓一個人通過的寬度時,某個東西從門縫爬了出來。
拿著火把的士兵湊近了些,同時發出大叫。
從門內爬出的東西與維斯所知的所有生物都不同,那個東西約有幼犬大小,身體為透明的果凍狀,前進時是用果凍狀的身體推進;透明身體的中央有一個紅色的球體,這就是生物全部的構成。沒有其他器官,沒有任何臟器。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越來越多生物從門內出現。
「這、這是什麼!」
「冷靜下來。盡量保持照明度,別讓火熄滅了。」
四人離開門邊,最靠近大門的人都拿出了各自的武器。
維斯握住刀柄壓低重心,與不明生物保持三步之遠的距離緩緩退後。
「艾德拉,你有在書上見過這個東西嗎?」
「沒有。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這東西散發出的力量很少,保險起見別輕易碰觸。」
「能夠輕鬆解決是最好的……後面的隊伍交給你了,讓光源盡量集中在大門附近,剩下的我會想辦法。」
「自己注意點。」
讓艾德拉從前線離開,維斯的視線再次回到面前的生物上。刀刃出鞘,刀鋒落下,然而維斯沒有砍到物體的感覺,像是劍撞到柔軟的東西。定神一看,刀鋒確實砍進了生物身體,劍卻被果凍狀的東西黏住,而生物仍在活動。
維斯往反方向揮刀,甩掉試圖爬上劍身的生物,小小「嘖」了聲。
被砍的生物在原地抖了下,劍造成的傷口迅速恢復,再次爬向維斯一行人。
驚叫聲幾乎是同時從右側傳來。
一位站在距離光照處有幾步距離的男子在原地跺腳,想甩開爬上左腳的果凍生物,也許是怕誤傷自己,男子手握劍但是沒有使用。附近的人紛紛上前幫忙,試著以武器將果凍生物打落,卻毫無效果,最後是男子奮力甩開了生物才回到隊伍裡。
「喂,你沒事吧?」
「啊啊、只是被嚇了一跳……這東西好像不會攻擊人,剛才也只是纏在我腳上,不過那感覺太噁心了。」
「用刀砍也沒用,魔法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畢竟這是魔法師的東西呢。」
「哈、你去找輔佐商量怎麼樣?」
兩名男子互看一眼露出苦笑,將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緊。
「話說回來,這種連頭都沒有東西要怎麼殺啊。」
聽到兩人談話的維斯不禁一愣,喃喃念著「身體」兩個字。
不論什麼生物,想要對此造成傷害最好的方法,就是重創體內的重要臟器,例如心肺。有時即使劍刺穿身體,只要不傷及內臟,仍有很小的可能性能夠存活。
眼前的果凍生物並不是完全沒有器官,透明身體中的紅色球體,也許就是這個生物的核心也不一定。
念頭一轉,維斯很快地做出決定,刀鋒瞄準中央的紅色球體揮下,第一次因為外層的果凍狀組織阻礙而失敗。第二次他增加力道,耳邊幾乎能聽見「咻」的聲音落下,攻擊成功,果凍生物宛如化成一攤水在原地消失,身邊響起此起彼落的驚呼。
「這東西的弱點是中央的紅點,針對那裡攻擊!」
緊張的情勢一瞬間逆轉。
從起初揮刀動作略為生硬,剩下一兩個果凍生物時,小隊已有相當的默契知道如何解決。
能夠在黑暗的密閉空間內順利活動,多虧艾德拉在後方調整光源分布,他幾乎沒有遇到明亮度不足的問題。確認果凍生物完全消滅後,維斯讓草藥師替所有人作簡單的檢查,期間他和艾德拉來到圖騰大門前,兩人並肩而站。
「你認為剛才的東西是什麼?那看起來不像是有攻擊性的東西,但是說是怪物似乎太弱了一點。」
「不清楚。不過不論是什麼,可以確定那是召喚出來的生物。」
「由魔法師嗎?」
「對。一般來說召喚靈需要魔力才能維持形體,位階越高所需的魔力就越多,像剛才那樣低階的召喚靈,只要提供少量的魔力就能長時間維持。大概是他們離開前留下的,裡面應該也有留下相關的東西才對。」
「那等一下馬上集合大……」
「計畫改變。」
艾德拉打斷了他的話。
「我會帶幾名士兵一起進去,你和其他人在門口等,在我說沒問題之前都不要進來。」
「……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嗎?」
艾德拉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不了解和魔法有關的事物,但是我懂,我不希望你們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破壞可能的線索,誤觸到陷阱更不用說了。發生剛才的事,只是讓我確定裡面有某些東西而已。」
「……我知道了。你打算帶多少人進去?」
「六個,人選我自己挑。」
「交給你了。」
分配隊伍的工作在維斯指揮下很快地完成。
目送艾德拉等人進入建築內時,所有人都是屏氣守在大門外,直到艾德拉向外頭做出安全的手勢,眾人才收起武器,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艾德拉進到屋內數分鐘後,士兵向他報告右側空中出現火光,是麥耶爾小隊傳來的信號。他們以同樣的方式告知自己的位置,不久後便見到麥耶爾的身影自右側道路出現,簡短報告中維斯知道小隊沒有人受傷,也有些不同的發現。
「我們找到以前可能是工房之類的地方,裡面有很多專門的工具,跟一些沒看過的道具。」
麥耶爾很快地報告自己的發現。
「另外有個像是水晶的東西,在黑暗中會發光,我帶了一個回來想讓艾德拉看看,也許他會知道是什麼。哥哥你們有找到什麼嗎?」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剛被魔法師召喚出來的東西襲擊,所幸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
「襲擊?!大家都沒事吧?」
「就像你看到的,我們都沒受傷。」
維斯揉了揉面露擔憂神情的麥耶爾。
「等艾德拉調查完就會知道是什麼了,再來就是等莉娜的信號。」
話語剛落,這次換左側空中出現更高的火光。
兩人互看一眼,隨後發出信號給莉娜。全員到齊後,士兵們在廣場建起營火休憩,傷者則由草藥師看顧。
根據莉娜的回報,他們找到的地方是一處調和藥物及提煉草藥的地方,雖然莉娜有基本的草藥知識,但不足以辨認眾多瓶罐裡放的是什麼藥物。隨意打開瓶中的液體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危險,因此他們只做了最低的環境調查,帶回勉強可辨識字跡的紙條,同樣是給艾德拉及部隊裡的草藥師們研究。
然而離開前他們不慎誤觸到陷阱,有些人沾染到從天花板灑下的有色粉末,出現症狀不同的藥物反應。值得慶幸的是那似乎不是毒藥,儘管有人表示不適,但是並沒有嚴重的病變發生。經由隊上的草藥師緊急治療後,情況也改善許多,接下來只需觀察照顧即可。
三人一面交換各自找到的情報一面整理,約十五分鐘後,艾德拉帶著士兵離開建築,交代士兵某些事項後,走到三人旁緩緩開口。
「好了,先說你們發現了什麼,要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我。」
維斯、麥耶爾、莉娜面面相覷。艾德拉的心情看起來很愉快,不知是否為他們的錯覺。
【軍令五】
任務內容:
為了尋求魔法師一族的協助,復國軍來到格海恩湖的地下遺跡,兵分三路尋找魔法師一族的線索。
任務條件:請以烏烏茲拉抽籤,對應以下顏色之任務內容。
綠:跟隨大王子維斯的小隊,來到一棟外貌樸素的龐大建築物,一開啟大門後,突然湧出大批軟泥狀魔物……
藍:跟隨小王子麥耶爾的小隊,進到一棟外觀裝潢華麗的廳堂,裏頭擺滿各式工具,地板上、櫃子上放著各式刻有謎樣文字的晶礦,隱隱發光……
紅:跟隨商人莉娜的小隊,進到一棟神秘的小屋。裏頭擺滿著各式瓶瓶罐罐,有些似乎還冒著顏色詭異的煙霧……
黑:請重新抽選。
繳交地點:點此
繳交期限:2015/09/25/23:59
為了尋求魔法師一族的協助,復國軍來到格海恩湖的地下遺跡,兵分三路尋找魔法師一族的線索。
任務條件:請以烏烏茲拉抽籤,對應以下顏色之任務內容。
綠:跟隨大王子維斯的小隊,來到一棟外貌樸素的龐大建築物,一開啟大門後,突然湧出大批軟泥狀魔物……
藍:跟隨小王子麥耶爾的小隊,進到一棟外觀裝潢華麗的廳堂,裏頭擺滿各式工具,地板上、櫃子上放著各式刻有謎樣文字的晶礦,隱隱發光……
紅:跟隨商人莉娜的小隊,進到一棟神秘的小屋。裏頭擺滿著各式瓶瓶罐罐,有些似乎還冒著顏色詭異的煙霧……
黑:請重新抽選。
繳交地點:點此
繳交期限:2015/09/25/23:59
【軍況回報】
暫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