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耶爾】風與月的漂泊者
巴薩的大街上熱鬧依舊。
豔陽西下,路上的行人卻絲毫不減,反而更添一份活力。
北方大街是巴薩城最繁榮的區域,眾多的商家、攤販街聚集於此,許多旅行商人會載著海利希凱特各地的特展品前來這個地方販售,再購入巴薩製造的各式貨品,沿途販售,如此循環著。
沿著北方大街向前走,接近中央區的街道口,有一間三層樓高的旅店,外觀裝潢別致,牆面上雕滿了細緻的藤類裝飾,大門上方的招牌以金色線條勾勒出文字--常春藤之星。
旅店的一樓是酒吧與餐廳,除了接待住宿的客人以外,也供行人休息用餐,是巴薩相當受歡迎的旅店。
店內門庭若市,店員忙碌地穿梭在各個餐桌之間,旅人們享用著酒水餐點,大聲歡笑。
麥耶爾看著如此熱鬧的景象,胸口卻沉重如大石。
他看著杯中的啤酒,輕輕一嘆。
『我想離開軍隊一陣子,對不起。』
麥耶爾丟下這句話後,回到自己的寢室,簡單收拾了衣物,帶著佩劍,悄悄離開了駐軍地,來到巴薩城內。
雖然麥耶爾將想法付諸行動,遠離了維斯的保護,不過他不知道該走去哪,只能暫時漫無目的地在巴薩城內閒晃。
麥耶爾一開始坐在中央區的噴水廣場上,望著來來去去的人們,一邊思考接下來的事。不過路上的行人似乎認出了麥耶爾的長相,不時有人停下腳步,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望著他。麥耶爾心想不妙,只得隨意在攤販買了頂寬簷帽,遮住容貌後,來到常春藤之星。
他點了杯啤酒,默默地坐在吧檯角落,觀察著酒吧內熱鬧的人群。
「好和平啊……」麥耶爾喃喃低語著。
端看巴薩城內的平穩景象,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國家陷入了危機。這個城鎮明明離王城--克利斯塔最遠,麥耶爾卻覺得巴薩遠比克利斯塔來得富庶。
不、或許是他對克利斯塔的印象太過薄弱了。
麥耶爾並不是在王宮中出生。他是在十歲的時候才和母親一起被接回宮中,進宮之後整整十年,麥耶爾從未出過王宮,他只能從王宮的窗台,遠遠眺望整個克利斯塔城。
麥耶爾是從異母兄長--維斯與艾德拉的課堂中,去認識整個海利希凱特王國。他對這個國家的印象,只有進宮前生活過的小小農莊,以及宮殿窗台看出去的景色。
直到一年前,麥耶爾與維斯一同遠赴艾森鎮壓叛亂,他才真正用雙眼去觀察這塊大地。
麥耶爾是真心想輔佐維斯,為兄長掃除一切阻礙,為了未來的國王守護這個國家--但是在亞福爾一役之中,麥耶爾望著那些死去的將士,望著將領那空虛的雙瞳,心中升起了疑惑。
自己是為了什麼殺敵?為了什麼血染雙手?
那位將領為了保命,盲目聽從領主命令,親手迫害原本應該守護的人民。
那個男人說過:「領主對我們來說,等同於王者。」
那麼,自己是否會犯下和他一樣的錯誤?
疑惑彷彿一滴滴的墨水,逐漸渲染了麥耶爾動搖的心靈。
於是,麥耶爾像是逃離般地離開了維斯的庇護。
沒錯,至今為止,維斯都無微不至地守護著麥耶爾。維斯很清楚,麥耶爾是為數不多的主戰力,是奪回王位不可或缺的人才。但若是要把麥耶爾計算為戰力之一,必定會讓麥耶爾曝露在危險之中,所以他下意識避免讓麥耶爾太過接近戰略中心。
可是為了這個國家,維斯一定得放手。
麥耶爾偶然聽見艾德拉這麼勸說維斯,但是他也聽見兄長心虛的回應。
麥耶爾此時才發現,自己成了兄長的弱點。
麥耶爾猛地抓起酒杯,將那苦澀的液體往口中倒去,試圖抹去心中的憂慮與煩悶。
「小哥,你這樣喝酒,對酒很失禮啊。」
此時,麥耶爾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調侃。麥耶爾往聲音了來源看去,便見到他的左側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裹著灰色連帽長袍,寬大的長袍帽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只露出薄脣以及蓄著雜亂鬍鬚的下巴,身高目測大約比維斯矮上些許。男人靠在吧檯邊,手中捧著魯特琴,脣角微微彎起。
「年紀輕輕就學人喝悶酒,上了年紀以後可就不堪設想了。」
「呃……抱歉。」
麥耶爾不自覺地道了歉。男人聞言,則是爽朗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不錯,很坦率。不過這裡可是酒吧,不需要這麼彬彬有禮。」
接著男人坐上吧檯邊的木椅,捧好手中的魯特琴,輕輕撥了撥琴弦。下一秒,酒吧內響起了輕快的琴聲。
原本吵雜的喧鬧聲漸漸安靜下來,不久,有人開始順著琴聲打起節拍,有人則是高聲唱起不知名的詩詞,有人隨意舞動著身軀,形成和原本完全不同的熱鬧場面。
有個瘦小男子捧起酒杯,大口飲酒,同時起舞的矮胖男腳一滑,摔了個腳朝天,瘦小男子則是噗地一聲,口中的酒全噴在摔跤的人身上。只見那矮胖男跳起來,和瘦小男人打成一團。同時曲調一轉,頓時從歡樂的節慶曲變為節奏激烈的軍曲,周遭的人們更是在一旁起鬨叫囂。
麥耶爾傻楞楞地觀看眼前的混亂景象,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鬧劇上演了數份鐘後,酒吧老闆帶著兩名高大的保鑣,把鬧事的兩人丟出酒吧。此時灰袍男人的演奏也告一段落,他微微彎身行禮,熱烈的掌聲此起彼落。
灰袍男人這才拉下長袍帽,露出滿是絡腮鬍的粗曠容貌,對著麥耶爾咧嘴一笑。
「小夥子,第一次見到吟遊詩人嗎?」
「啊、嗯。我很少來這種地方……」
「我想也是,你看起來就是一副涉世未深的大少爺。我叫做艾爾曼,最近剛從北方來到巴薩,請多指教啊。」
灰袍男人友善地伸出右手。麥耶爾有些遲疑地握了握艾爾曼的手。
「您好,我叫做麥……麥伊,請多指教。」
麥耶爾差點脫口說出真名,在最後一刻想起艾德拉以前的叮囑,勉強報上自己的暱稱作為假名。
此時酒吧老闆來到艾爾曼身旁,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接著遞上幾枚金幣。艾爾曼轉頭見到麥耶爾疑惑的神情,輕笑了一下,指著手中的魯特琴:「這就是我的『吃飯傢伙』。」
此時麥耶爾才恍然大悟,看來方才的金幣是酒吧老闆的謝禮。
艾爾曼從懷中掏出一個舊布袋,將金幣丟了進去。
「艾爾曼先生去過很多地方嗎?」麥耶爾好奇地問道。
「先生就免了,不用這麼拘謹。」艾爾曼微微挑眉,接著說道:「我幾乎快踏遍海德希凱特的所有大城鎮了,也有遠處的村莊、小農莊等等。怎麼,你也想去旅行嗎?」
麥耶爾聞言,低頭看著酒杯許久,說道:「算是,不過我還沒決定目的地……」
「這樣啊。但最近也變得不適合旅行了,路上的盜賊越來越多,很危險。我從北方過來的時候,還差點被刮走最後的積蓄,真要命。」艾爾曼拍了拍舊布袋,表情看來似乎還是心有餘悸。
「原來如此……」麥耶爾隨口回道,沉思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問向艾爾曼:「艾爾曼……為什麼會想到處旅行呢?」
艾爾曼聞言一愣,隨後淡淡一笑,他沒有馬上回答麥耶爾,只是向吧檯裡的老闆要了杯酒。
「你呢?小子。你又是為什麼想旅行呢?」艾爾曼這麼回問,接著豪邁地喝了一大口酒。
麥耶爾頓時語塞。這個問題正是他方才煩惱不已的要素之一。
他把玩著酒杯,仔細想著該怎麼回答艾爾曼。此時艾爾曼卻仰頭大笑,使勁拍了拍麥耶爾的肩膀。
「旅行哪需要什麼理由!只要你想,有那個勇氣,去哪裡都是一場冒險啊!男人就是要有這個氣魄!」
「是、是這樣嗎……」
艾爾曼的眼神忽然在麥耶爾身上游移著,最後停在麥耶爾腰間的細劍,似乎在思考什麼。
麥耶爾被艾爾曼這麼一看,心中則是升起戒心,左手撫向劍柄。
「小子,你感覺武藝不錯嘛。」
「咦?啊、還、還算可以……」麥耶爾語帶困惑地答道。
「這樣吧。」艾爾曼轉身面對麥耶爾,說出口的話卻狠狠嚇了麥耶爾一跳:「你要不要當我的保鑣啊?」
「咦?保、保鑣?」
「沒錯。我接下來的目的地是相鄰巴薩的利貝羅賽地區,不過那個地方最近因為原本掌管的十貴族--利弗家被王城拔除權力之後,變得亂糟糟的。我實在不太想獨自跑到那個地方,如果有個實力高強的保鑣在,至少我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腦袋跟錢包啊。」
艾爾曼一股腦地說完。不過麥耶爾仍然有點摸不著頭緒。
利貝羅賽離巴薩很近,騎馬大約是兩週左右就能來回。但是麥耶爾為了避人耳目,離開軍營的時候並沒有牽著馬匹出來,要是徒步前往利貝羅賽,至少要花上一個月左右。
麥耶爾雖然想暫時離開軍隊,但是並不打算離開太久……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艾爾曼。
艾爾曼彷彿是看穿了麥耶爾的疑慮,攤了攤手繼續解釋道:「我看小子你不像是常出遠門的料啊。我知道前往利貝羅賽的近路,而且我並不打算到利貝羅賽的主城,只是想去利貝羅賽的近郊,大概三個星期左右就能來回。」艾爾曼停頓了一下,深褐色的雙瞳凝視著麥耶爾:「這趟旅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非去不可。而小子你雖然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但是從你的身型、姿勢,看得出來你武藝不凡。你說你想旅行,但就差一個能讓你勇往直前的目標,是吧?」
艾爾曼得意地笑了笑:「我就給你一個目的地、嚮導以及滿意的報酬,而你要保我安全抵達目的地,然後平安回到巴薩。如何?這交易不錯吧?」
麥耶爾狐疑地看了看艾爾曼,又低頭望著酒杯。
這位吟遊詩人開出的條件算是相當優渥,甚至好得過頭了,但是他們倆照面還不過一天,對方就主動要求同行,這實在是……想到這裡,麥耶爾又再次瞥了艾爾曼一眼--
這張臉好像在哪裡--
艾爾曼撥了撥琴弦,緩緩說道:
「倘若在漫無邊際的迷霧當中,出現了一道光芒,人或許會迷惘,或許會畏懼,因此止步不前;但人也可能為了生存,鼓起勇氣,魯莽地朝著光芒而去,只為尋求一線生機。」接著,他對著麥耶爾露出富有深意的一笑:「你雖然不是面臨生死關頭,但若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麥耶爾愣了一下,低下頭,默默撫過腰間的細劍,接著堅決說道:「我會循著光芒而去。」
於是,麥耶爾對艾爾曼伸出了右手,直視那雙深邃的褐色雙眸:「我必定保你平安抵達利貝羅賽,請指引我方向。」
艾爾曼咧嘴一笑,緊緊握住了麥耶爾的右手。
豔陽西下,路上的行人卻絲毫不減,反而更添一份活力。
北方大街是巴薩城最繁榮的區域,眾多的商家、攤販街聚集於此,許多旅行商人會載著海利希凱特各地的特展品前來這個地方販售,再購入巴薩製造的各式貨品,沿途販售,如此循環著。
沿著北方大街向前走,接近中央區的街道口,有一間三層樓高的旅店,外觀裝潢別致,牆面上雕滿了細緻的藤類裝飾,大門上方的招牌以金色線條勾勒出文字--常春藤之星。
旅店的一樓是酒吧與餐廳,除了接待住宿的客人以外,也供行人休息用餐,是巴薩相當受歡迎的旅店。
店內門庭若市,店員忙碌地穿梭在各個餐桌之間,旅人們享用著酒水餐點,大聲歡笑。
麥耶爾看著如此熱鬧的景象,胸口卻沉重如大石。
他看著杯中的啤酒,輕輕一嘆。
『我想離開軍隊一陣子,對不起。』
麥耶爾丟下這句話後,回到自己的寢室,簡單收拾了衣物,帶著佩劍,悄悄離開了駐軍地,來到巴薩城內。
雖然麥耶爾將想法付諸行動,遠離了維斯的保護,不過他不知道該走去哪,只能暫時漫無目的地在巴薩城內閒晃。
麥耶爾一開始坐在中央區的噴水廣場上,望著來來去去的人們,一邊思考接下來的事。不過路上的行人似乎認出了麥耶爾的長相,不時有人停下腳步,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望著他。麥耶爾心想不妙,只得隨意在攤販買了頂寬簷帽,遮住容貌後,來到常春藤之星。
他點了杯啤酒,默默地坐在吧檯角落,觀察著酒吧內熱鬧的人群。
「好和平啊……」麥耶爾喃喃低語著。
端看巴薩城內的平穩景象,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國家陷入了危機。這個城鎮明明離王城--克利斯塔最遠,麥耶爾卻覺得巴薩遠比克利斯塔來得富庶。
不、或許是他對克利斯塔的印象太過薄弱了。
麥耶爾並不是在王宮中出生。他是在十歲的時候才和母親一起被接回宮中,進宮之後整整十年,麥耶爾從未出過王宮,他只能從王宮的窗台,遠遠眺望整個克利斯塔城。
麥耶爾是從異母兄長--維斯與艾德拉的課堂中,去認識整個海利希凱特王國。他對這個國家的印象,只有進宮前生活過的小小農莊,以及宮殿窗台看出去的景色。
直到一年前,麥耶爾與維斯一同遠赴艾森鎮壓叛亂,他才真正用雙眼去觀察這塊大地。
麥耶爾是真心想輔佐維斯,為兄長掃除一切阻礙,為了未來的國王守護這個國家--但是在亞福爾一役之中,麥耶爾望著那些死去的將士,望著將領那空虛的雙瞳,心中升起了疑惑。
自己是為了什麼殺敵?為了什麼血染雙手?
那位將領為了保命,盲目聽從領主命令,親手迫害原本應該守護的人民。
那個男人說過:「領主對我們來說,等同於王者。」
那麼,自己是否會犯下和他一樣的錯誤?
疑惑彷彿一滴滴的墨水,逐漸渲染了麥耶爾動搖的心靈。
於是,麥耶爾像是逃離般地離開了維斯的庇護。
沒錯,至今為止,維斯都無微不至地守護著麥耶爾。維斯很清楚,麥耶爾是為數不多的主戰力,是奪回王位不可或缺的人才。但若是要把麥耶爾計算為戰力之一,必定會讓麥耶爾曝露在危險之中,所以他下意識避免讓麥耶爾太過接近戰略中心。
可是為了這個國家,維斯一定得放手。
麥耶爾偶然聽見艾德拉這麼勸說維斯,但是他也聽見兄長心虛的回應。
麥耶爾此時才發現,自己成了兄長的弱點。
麥耶爾猛地抓起酒杯,將那苦澀的液體往口中倒去,試圖抹去心中的憂慮與煩悶。
「小哥,你這樣喝酒,對酒很失禮啊。」
此時,麥耶爾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調侃。麥耶爾往聲音了來源看去,便見到他的左側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裹著灰色連帽長袍,寬大的長袍帽遮住了大半的容貌,只露出薄脣以及蓄著雜亂鬍鬚的下巴,身高目測大約比維斯矮上些許。男人靠在吧檯邊,手中捧著魯特琴,脣角微微彎起。
「年紀輕輕就學人喝悶酒,上了年紀以後可就不堪設想了。」
「呃……抱歉。」
麥耶爾不自覺地道了歉。男人聞言,則是爽朗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不錯,很坦率。不過這裡可是酒吧,不需要這麼彬彬有禮。」
接著男人坐上吧檯邊的木椅,捧好手中的魯特琴,輕輕撥了撥琴弦。下一秒,酒吧內響起了輕快的琴聲。
原本吵雜的喧鬧聲漸漸安靜下來,不久,有人開始順著琴聲打起節拍,有人則是高聲唱起不知名的詩詞,有人隨意舞動著身軀,形成和原本完全不同的熱鬧場面。
有個瘦小男子捧起酒杯,大口飲酒,同時起舞的矮胖男腳一滑,摔了個腳朝天,瘦小男子則是噗地一聲,口中的酒全噴在摔跤的人身上。只見那矮胖男跳起來,和瘦小男人打成一團。同時曲調一轉,頓時從歡樂的節慶曲變為節奏激烈的軍曲,周遭的人們更是在一旁起鬨叫囂。
麥耶爾傻楞楞地觀看眼前的混亂景象,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鬧劇上演了數份鐘後,酒吧老闆帶著兩名高大的保鑣,把鬧事的兩人丟出酒吧。此時灰袍男人的演奏也告一段落,他微微彎身行禮,熱烈的掌聲此起彼落。
灰袍男人這才拉下長袍帽,露出滿是絡腮鬍的粗曠容貌,對著麥耶爾咧嘴一笑。
「小夥子,第一次見到吟遊詩人嗎?」
「啊、嗯。我很少來這種地方……」
「我想也是,你看起來就是一副涉世未深的大少爺。我叫做艾爾曼,最近剛從北方來到巴薩,請多指教啊。」
灰袍男人友善地伸出右手。麥耶爾有些遲疑地握了握艾爾曼的手。
「您好,我叫做麥……麥伊,請多指教。」
麥耶爾差點脫口說出真名,在最後一刻想起艾德拉以前的叮囑,勉強報上自己的暱稱作為假名。
此時酒吧老闆來到艾爾曼身旁,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接著遞上幾枚金幣。艾爾曼轉頭見到麥耶爾疑惑的神情,輕笑了一下,指著手中的魯特琴:「這就是我的『吃飯傢伙』。」
此時麥耶爾才恍然大悟,看來方才的金幣是酒吧老闆的謝禮。
艾爾曼從懷中掏出一個舊布袋,將金幣丟了進去。
「艾爾曼先生去過很多地方嗎?」麥耶爾好奇地問道。
「先生就免了,不用這麼拘謹。」艾爾曼微微挑眉,接著說道:「我幾乎快踏遍海德希凱特的所有大城鎮了,也有遠處的村莊、小農莊等等。怎麼,你也想去旅行嗎?」
麥耶爾聞言,低頭看著酒杯許久,說道:「算是,不過我還沒決定目的地……」
「這樣啊。但最近也變得不適合旅行了,路上的盜賊越來越多,很危險。我從北方過來的時候,還差點被刮走最後的積蓄,真要命。」艾爾曼拍了拍舊布袋,表情看來似乎還是心有餘悸。
「原來如此……」麥耶爾隨口回道,沉思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問向艾爾曼:「艾爾曼……為什麼會想到處旅行呢?」
艾爾曼聞言一愣,隨後淡淡一笑,他沒有馬上回答麥耶爾,只是向吧檯裡的老闆要了杯酒。
「你呢?小子。你又是為什麼想旅行呢?」艾爾曼這麼回問,接著豪邁地喝了一大口酒。
麥耶爾頓時語塞。這個問題正是他方才煩惱不已的要素之一。
他把玩著酒杯,仔細想著該怎麼回答艾爾曼。此時艾爾曼卻仰頭大笑,使勁拍了拍麥耶爾的肩膀。
「旅行哪需要什麼理由!只要你想,有那個勇氣,去哪裡都是一場冒險啊!男人就是要有這個氣魄!」
「是、是這樣嗎……」
艾爾曼的眼神忽然在麥耶爾身上游移著,最後停在麥耶爾腰間的細劍,似乎在思考什麼。
麥耶爾被艾爾曼這麼一看,心中則是升起戒心,左手撫向劍柄。
「小子,你感覺武藝不錯嘛。」
「咦?啊、還、還算可以……」麥耶爾語帶困惑地答道。
「這樣吧。」艾爾曼轉身面對麥耶爾,說出口的話卻狠狠嚇了麥耶爾一跳:「你要不要當我的保鑣啊?」
「咦?保、保鑣?」
「沒錯。我接下來的目的地是相鄰巴薩的利貝羅賽地區,不過那個地方最近因為原本掌管的十貴族--利弗家被王城拔除權力之後,變得亂糟糟的。我實在不太想獨自跑到那個地方,如果有個實力高強的保鑣在,至少我不用時時刻刻擔心自己的腦袋跟錢包啊。」
艾爾曼一股腦地說完。不過麥耶爾仍然有點摸不著頭緒。
利貝羅賽離巴薩很近,騎馬大約是兩週左右就能來回。但是麥耶爾為了避人耳目,離開軍營的時候並沒有牽著馬匹出來,要是徒步前往利貝羅賽,至少要花上一個月左右。
麥耶爾雖然想暫時離開軍隊,但是並不打算離開太久……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艾爾曼。
艾爾曼彷彿是看穿了麥耶爾的疑慮,攤了攤手繼續解釋道:「我看小子你不像是常出遠門的料啊。我知道前往利貝羅賽的近路,而且我並不打算到利貝羅賽的主城,只是想去利貝羅賽的近郊,大概三個星期左右就能來回。」艾爾曼停頓了一下,深褐色的雙瞳凝視著麥耶爾:「這趟旅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非去不可。而小子你雖然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但是從你的身型、姿勢,看得出來你武藝不凡。你說你想旅行,但就差一個能讓你勇往直前的目標,是吧?」
艾爾曼得意地笑了笑:「我就給你一個目的地、嚮導以及滿意的報酬,而你要保我安全抵達目的地,然後平安回到巴薩。如何?這交易不錯吧?」
麥耶爾狐疑地看了看艾爾曼,又低頭望著酒杯。
這位吟遊詩人開出的條件算是相當優渥,甚至好得過頭了,但是他們倆照面還不過一天,對方就主動要求同行,這實在是……想到這裡,麥耶爾又再次瞥了艾爾曼一眼--
這張臉好像在哪裡--
艾爾曼撥了撥琴弦,緩緩說道:
「倘若在漫無邊際的迷霧當中,出現了一道光芒,人或許會迷惘,或許會畏懼,因此止步不前;但人也可能為了生存,鼓起勇氣,魯莽地朝著光芒而去,只為尋求一線生機。」接著,他對著麥耶爾露出富有深意的一笑:「你雖然不是面臨生死關頭,但若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麥耶爾愣了一下,低下頭,默默撫過腰間的細劍,接著堅決說道:「我會循著光芒而去。」
於是,麥耶爾對艾爾曼伸出了右手,直視那雙深邃的褐色雙眸:「我必定保你平安抵達利貝羅賽,請指引我方向。」
艾爾曼咧嘴一笑,緊緊握住了麥耶爾的右手。